(接上文)
父母经常劝导我不要去偷听他们上课,被抓住会被打死的,我偏不信这个邪,凭什么那些孩子能在教室里上课,而我还不能在沙罗树上偷听?那棵沙罗树又不是谁家的私产。
就这样,我认得了简单的数字,比如一二三四五什么的,会一些简单的加减法和乘法,稍微难一点的就不会了,也认识一点点非常简单的文字,这为我以后外出闯荡奠定了基础,但也因此差点丢掉性命。
断断续续在沙罗树上偷学了两年,还记得那天是斋戒日,学校放学比较早,我躲在沙罗树上面静静等待着所有人离开,确定没人后才下地,刚摸到学校大门,后面立即传来宰杀畜生一般的叫声。
我回头一看,是村长沙尔瓦。
沙尔瓦惊声尖叫,大喊道:“快来人啦,查马尔的蠢驴崽子居然跑到我们学校来了,快来人把这个不要脸的畜生给我打死,他污染了我们神圣的学校。”
我吓坏了,撒腿就跑,但还是被赶过来的人团团围住。
他们用麻绳把我困得结结实实,吊在那棵我躲藏的沙罗树上。
当时感觉就像是上刑场一样,我以为我马上就要被处死。我死命挣扎、不停哭喊,喊着“父亲!救我!”
然而我的父亲和母亲只敢站在老远老远的地方,表情痛苦,双手合十以求村里的人放了我,他们甚至都不敢靠近人群那么一点点。
四个成年人拿起用水侵湿了的牛皮鞭,从不同方向一鞭接着一鞭的死命抽打。
“痛啊!”
“好痛啊!”
现在想起来都让我头皮发麻,晕死又醒来,醒来又晕死,不停的打、不停的打,身上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地上全是血,还有失禁的大小便。
村子里面的人见我应该已经死透了,各自散去,父母在他们走远后才敢帮我收尸。
父亲把我背回家,亲人们围着我的尸体哭泣,年老的长者们商量着要如何处理丧事,正在抽泣着的婶婶突然看见我手指动了一下,还以为是诈尸,吓得喊出了声。
还是父亲反应快,立即把头靠在我胸膛上听有没有心跳,哭喊道:“有心跳……我儿子活过来了、我儿子活过来了啊……”
整整三个月,我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几乎不能动弹分毫,哪怕是轻微移动都会给我带来撕心裂肺的痛,由于长期不能动弹,背上和屁股上还生了褥疮,之前被皮鞭打的部分伤口也有化脓的情况,苍蝇开始不停地在我身边飞来飞去,准备着随时享用腐肉大餐,好在我命比较硬,半年后终于可以勉强下床。
我成了远近闻名的污染者,会污染他们神圣学校的污染者,看见村子里面的人我得远远避开,不然又会被打。
十四岁的时候得知拉吉舅舅在两百公里外的矿场工作,听说虽然工作累了些,但能填饱肚子,我想去投奔舅舅,便把这个想法告诉父亲,父亲本来不答应,可是见我在村子中实在是待不下去,也就同意了。
我独自踏上投奔拉吉舅舅的路,刚开始还特别高兴,第二天就犯了难,一是不认识路,只知道大体方向。二是只带了一天的干粮。
我成了流浪的乞丐,喝田里的水、生吃路边的野菜和树叶、向人乞食,兜兜绕绕两个半月才来到拉吉舅舅工作的矿场。
矿场正缺工人,入职很顺利,这让我觉得很幸运。
矿场主要开采一种叫云母的矿石,虽说叫矿石,实际上开采下来就是些薄薄的小碎片。
有一次听掘进队队长说这些云母开采出来后会被人工敲碎,之后进入机器进行筛选提纯,最终成为杂质含量很少的云母,再卖给化妆品公司生产美白化妆品。
队长还说他经常去城区逛红灯区,总爱说谁谁谁腰比较细、谁谁谁屁股比较翘、谁谁谁胸比较挺,每次谈论都引得一大帮男人旁听。
他还说城里面到处都是美白化妆品广告,其中有一条最印象深刻:“只要你勇敢地抹去身上那层棕褐色,就可以收获璀璨的人生。”他说美白化妆品在城里畅销得很,男人女人都用,每个人都想让自己变得更白,所以这矿场的云母才这么好卖。
我们使用非常原始的工具挖矿,铁锹、十字矿镐、钢钎什么的。运输完全靠人,工具就多种多样了,只要是能装东西就行,竹篮、背篓、盆……都可以用。
工作时间每天十四个小时,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八点,中午有半个小时可以吃饭。
矿场的生意越来越好,矿洞也越挖越深,也开始用炸药爆破了,我因为认识一点点字和简单算数,被队长委以重任,负责管理炸药和矿洞爆破。
矿主请来培训爆破的工程师简单说了几句就走了,我根本就没听懂他在讲什么,队长说:“没事儿,你不是在保管炸药吗,自己拿些炸药、雷管和引线回去研究,去附近的河边炸鱼,多炸几次就会了。”
我当时还心想矿洞凿岩爆破和扔炸药下河炸鱼那完全是两码事儿啊,队长见我愣在原地,一脚踢在我屁股上说:“滚,快去拿炸药炸鱼,老子还等着吃咖喱鱼块呢。”
就这样,我成了矿场唯一的爆破员,在爆破方面的天赋也很快显现出来,特别是在延时爆破方面,想要炸药在什么时候爆炸它就会在什么时候爆炸,这都是常年扔炸药炸鱼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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