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先平 于 2025-7-2 13:59 编辑
转眼来到二十岁,工资涨了一点点,多少能够寄一点回家补贴家用,消息在村子里传开,我成了亲戚们口口相传的人物,来介绍亲事的人也多了。
两年后我所在的云母矿场因为资源枯竭倒闭,被迫失业回到村子,和邻村同为查马尔种姓的丽提卡结了婚,婚后育有四个孩子,大女儿普丽雅、大儿子桑贾伊、小儿子马诺杰、小女儿苏尼塔。
父亲长期与动物尸体打交道,又从事鞣革和制革,患有肺病。有一次村子里面的罗希特老爷家办升迁酒席需要杀羊,让父亲去负责宰杀,父亲咳嗽了两声,提起刀子准备宰羊,这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两条恶狗疯狂地攻击父亲,父亲身子本来就弱,斗不过恶狗,现场惨不忍睹。
当时在场的其实还有几人,全部躲得远远的,因为我父亲是不可接触者,他们怎么会去救一个肮脏的贱民呢。
父亲是自己一瘸一拐回的家,身上到处是血,我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跑去讨要说法,罗希特老爷是城里面新选上的议员,大声呵斥说都是因为我父亲脏,咳嗽的唾沫污染了周围环境,这才招惹他家温顺的斗牛犬攻击,并且我父亲反抗过程中划伤了其中一条狗的腿,还让我赔钱。
我气不过报了警,几个小时后警察才慢慢悠悠进了村,他们到来后的第一件事是到罗希特老爷家去报道,嘘长问短,然后斥责我寻衅滋事给带上警车,我被关了三天才放出来,走了四十多公里才回到家。
父亲一直躺在床上养病,伤口迟迟不能愈合,开始溃烂,有的伤口还有小小的蛆虫在蠕动,他的肺病也越发严重,不停咳嗽,感觉像是整个肺都要被咳出来似的。
母亲听说村子里威望最高的白胡子老头普拉迪普有一种圣水可以治疗父亲的伤口和肺病,便冒着天下大讳来到寺庙门口,整整跪了两天两夜才让寺庙大门打开一个缝,普拉迪普告诉母亲说:
“圣水已经发完了,而且就算有你也买不起,你男人上一世造了很大的孽这一世才会是查马尔,他在罗希特家不应该反抗那两只狗,还伤到了其中一只狗的腿,下一世还是没机会投胎到好人家,不反抗那两只狗就这么被咬死的话下一世兴许还有机会。”
母亲又问:“那罗希特老爷放任两条狗撕咬我的丈夫,他下一世是不是会投胎到低种姓?”
普拉迪普很嫌弃地看了一眼母亲,说:“罗希特当了议员,会做很多好事,又花重金供养寺庙,下一世还是投生到高种姓。”
母亲又问:“您真的可以看到所有人的未来吗,尊敬的普拉迪普大祭司。”
普拉迪普严厉呵斥:“你在质疑我?在质疑寺庙?我当然可以看到所有人的未来,也能看到所有人的过去,我可是在喜马拉雅山脉中修行了整整半年,我是觉醒者,是成道者,是你这种低贱的贱民可以质疑的吗?”
母亲怯懦道:“不敢!不敢!那能不能请您告诉我丈夫什么时候死去,他看上去不是太好,知道具体死亡时间的话我们好安排后事。”
“该死的时候自然会死。”普拉迪普故作威严说完后迫不及待地关上了寺院大门。
终于,父亲在床上躺了半年,死了。
养活几个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母亲时不时在半夜独自一人出门去找些山野食物给孩子们吃,至于为什么半夜出门,当然是因为我们是他们口中的贱民了,母亲有时候还会顺手摘一枚路边的果子,自然不能在白天出门让那些老爷们看见。
还记得那时候是十月份,老爷们土地里面的水稻全部已收割完成。
深夜,母亲又悄悄出门,她弯下了本就不好的腰,在一块又一块已经收割完水稻的稻田里仔细找寻被遗漏的稻穗,如果幸运的话拾上一把回去就可以熬一锅稀粥了。
这一夜的月光不是太明亮,她也不敢点灯,眼睛又不好,只能佝偻着慢慢的走,慢慢的寻。
她发现一株品相还不错的稻穗静静躺在干裂的土地上,捡起一看,可惜整株稻穗只剩下三分之一,母亲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她已经很满足了。
月光下,母亲缓缓直起了腰,已经佝偻了太长时间,她轻轻捶打着后腰,恍然间看见不远处有一株品相极好极好的稻穗,金黄金黄的,稻穗完整,颗粒饱满。
母亲笑了,她的笑容总是那么慈祥,稍稍加快脚步走向稻穗,刚一接近就弯腰拾取,刹那间,脚底传来异样的触感,那是……
她心中一惊,那触感是蛇在蠕动。
还不等她反应,一条四五米长的眼镜王蛇已经扬起了头,一口死死咬在母亲小腿上,蛇身顺着母亲身体盘旋而上直至缠住脖颈。
母亲想要喊救命,却被蛇身缠压得发不出一丝声音,连呼吸也不能呼吸。
等我找到母亲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她手里还握着一把捡到的稻穗,我不敢呼喊,不敢声张,只能无声的流泪,这里可是老爷们的稻田,要是让他们知道身为贱民的母亲来到他们的稻田,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母亲就这样死了,我把她的尸体背回家,一路走一路抽泣,也不敢哭出声。小时候母亲就这么背我,有一次我半夜肚子疼,母亲背着我在外面的小路上来回走,一边走一边轻声安抚我,那天母亲整整背了我一晚上,想起这些让我更加心如刀绞,眼泪大颗大颗滴下,还是不敢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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